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結婚以后，我漸漸感覺到老爸一天天蒼老，一天天駝背下去，走路不穩，口吃不清起來，真正成為了一個“老頭子”了。

老爸純樸憨厚，一向沉默少言，但也看見過他發脾氣摔東西，那真是犟脾氣。但是，我這個小兒子對他給我的愛—一種深深的、沉默中滋生的愛銘記于心。

還沒有上學的時候，我記得最清楚的是，過年了，到七八里路外的親戚家走親訪友，我因為小，開始是爸爸用兩只籮筐，一頭挑著禮物，一頭挑著我；等我稍大一些，我就坐在爸爸的肩膀上，雙手把著爸爸的額頭，或是輕輕揪住他的頭發。那時，我看見他胡子刮得干干凈凈，滿面紅光，一路春風，很愜意的樣子。這個樣子，等我長大，就很少看見過。

我上初中以后，因為沒有手表，每天不知道幾點了。老爸爸就每天清早起來看天氣，判斷時辰。有時候因為父親太累了，困倦了，叫我起來晚了，我就大發脾氣。但老爸總是默默無言。上學的路上必須路過一長條亂墳崗，而且須經過的一戶人家有個瘋女人，天天大清早在家門口大聲罵人；那個時候，我們那兒還老流傳著一些“真實”的“鬼”的故事，常常是我走了一小段路，又趕快往家跑，似乎那個瘋子在后面追我，似乎有鬼在我后面追我……老爸這個時候，就忍著困倦、忍著勞累，送我一大斷路。天天如此，我不知道父親是否煩透了，但老爸總是默默無言的送我，很少問我話。那時家窮，又是母親當家，爸爸好煙好酒，偶爾兜里會有點“私房錢”，但更多的時候，他需要賒賬去買煙酒。就是這樣，在送我上學的路上，他會冷不丁時常拿出幾毛一塊錢來給我。俗話說“窮人的孩子早當家”，幸好那時我還懂事，很少要父親這來之不易的煙酒錢，但他的那份在我懂事后很難得一見的慈父的慈愛，令我終生難忘。

爸爸在我的記憶里，具體的事情很少，但是他因為憨厚老實，因為一輩子很苦很窮，一輩子沉默寡言，我常常想起他、牽掛他。1993年我到北京打工后，見到父親的時間就很少了。前年姐姐來北京后，看我花錢大手大腳，就哭了，說：“你不知道爸爸都成什么樣子了？”

我真不知道爸爸成什么樣子了。早知道他漸漸有一些蒼老了，牙齒不好，我們多次讓他去換牙，為此我多次寫信跟母親急，讓他們去大醫院看，也先后寄過幾次錢。但待到春節回家一看，父親總是腰弓背馱、站立不穩、口吃不清、面色蒼老、時常有病的樣子。父親一生在農村忙忙碌碌，一生也好煙酒，但到頭來因為換了牙齒，卻不能抽煙了。讓我難受至極。

去年，為了家里人通話方便，在家里安裝了一部電話。但是每次爸爸接電話，總是沒有什么話說，又怕我們多花電話費，總是催促我們掛電話，待問及他身體怎么樣的時候，他總是說：“很好，很好。”但我心里知道，他的身體漸漸不行了，可我們卻無法在家照顧他，只能寄點錢給他買酒喝，可那情感上的慰藉呢？可那親情的思念呢？我只能在心里留下無限的內疚與遺憾。

老爸，你沉默的愛，我何以為報？