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落雨了，天霧蒙蒙的，千萬條晶瑩的藕絲，不緊不慢，悠悠的從空中飄落。在這鋼筋水泥組成的城市里也會有這樣的天氣嗎？

這是只屬于老屋前那條巷子的細雨。

我一個人，漫無目的的獨行。雨絲悄無聲息地拂在頭發上，臉上，沾住我的衣服，象要把我拉回那個遙遠的二十年前的日子。

街上的人們行色匆匆，為著各自的目標奔忙著。一列列長龍似的小汽車傲然行駛在公路上，面對大自然的恩賜一副無所謂的冷漠。騎車人穿著大色塊的雨披，行人們打著花色斑斕的雨傘，好似云霧中的花仙子。

“花仙子”的故事，我已經忘了是從哪聽來的了。也許是那次生病時，媽媽講給我的吧。住在老屋的時候，我總愛在雨中走，走那條長長的巷子。

樹葉被雨潤澤著，發出颯颯的輕響，這聲音那么熟悉，悠遠，是從屋角發出的蠶吃桑葉的聲音吧。

養著蠶的家，離現在已經有很多，很多年了。那時，母親養的蠶就放在小屋的屋角。晚上，四周靜下來了，蠶吃桑葉的聲音，就仿佛窗外的細雨灑在院中桑樹葉上的歌唱。有多少個夜我是聽著這歌聲入夢的呀。蠶，是好久就不養了，那么老屋呢？怕也早已消逝了吧。

最近，不知為什么，總是想起小時住過的茅草老屋，還有屋前那長長的巷子。巷子的地面是土質的，被個家挖的排水溝分割成塊，遠望去象母親自制的洗衣用的搓板兒。每一下雨，那搓板的溝里就溢滿了水，土路也就變成泥路了。　

泥濘的路是孩子們喜歡的。每每有一大群孩子，在雨后踩著泥水混雜的路，盡情的嘻笑打鬧。然后，,就會有大人們的呵斥和責罵聲從巷子各處傳來。

這種雨后的游戲我是不太喜歡的，我偏愛的，是一個人在雨中靜靜的走那長長的巷子，聆聽那颯颯的輕響，吸那潮濕濕的空氣。

老屋前的巷子很長，悠悠遠遠的，,似乎望不到盡頭。記得有好幾次，背了家人，孤單單的在細雨中走那巷子。兩旁的房子似乎很高，象要把我壓住了似的。幼小的我抬頭看天，幾只誰家養的鴿子正好從空中掠過，大概是急匆匆的回溫暖的巢去。

“小紅——”

后面傳來母親的呼喚，而我，卻不想回家。

獨自走了好長時間，象是受了神話中巫婆的魔法，我被一種力量牽引著，仿佛要遠離那老舊的茅草屋，那片熟悉的房子，到外面的世界去。我清楚的記得，在我小小的心靈里，是蓄著一份莫名的淡淡的憂愁的。

然而，那時，卻是不知愁滋味的年齡，那不是戴望舒的悠長的雨巷，不會逢著一個丁香一樣，結著愁怨的姑娘。

那是一個晴朗的日子，天上漂著幾絲薄云。回鄉的路，仿佛好遠，好遠。我的心惴惴的，擔心著它的變化，也擔心著它的依舊。在尋它的路上，我膽怯了。內心中最脆弱的一根神經,顫顫的抖著。

“小紅——”

母親的呼喚，仿佛就在耳畔。而呈現在眼前的，卻是那銹痕斑駁的大門，荒蕪的枯草和那狹窄坑洼的小巷。

……啊，我落淚了。

變的和不變的，一切都觸到了我心中那塊最柔弱的地方。原來，物是人非和人是物非，都是會引你憂傷的啊。

我仰望天空，空中飄來了那群歸巢的鴿子，我象兒時那樣,舉著手指數著，數著......

落雨了，柔聲颯颯的細雨，如蠶吃桑葉。我沿著往昔的足跡，慢慢的走著，走著，朦朧中，那個走小巷的女孩兒已飄然不知去向，眼前變換的，是一幅老屋依舊的圖景，她是一幅永遠珍藏在我心底的水墨畫。